02

深珅天大的认真也抵不过亭中住校的严苛规定。

请假是不好请的，她口口声声说着要去拜拜道长起一卦，踅摸了一天，终于还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能让她正当地离校。

胆大妄为的新生于是思考起了违纪的方式。

亭中是越城老牌的重点高中，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百年老树，校外有两面都围了一条目测两米宽的小河。相比另外两面的高墙，这样的河实在是起不到阻拦学生有心翻墙逃课，没进学校门之前，深珅就有一种朕抬腿就能蹦出去的错觉。

然后她就这么跳了。

河是好跳，但日常遛弯的领导却没那么好糊弄。

深珅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多好。这个季节天黑的迟，光大化日朗朗乾坤，深珅才刚提气轻身，一个纵身跳过了围着学校的河。她还没来得及从一米高的铁栅栏翻出去，身后“干什么呢？”的呵声紧随而至。

手已经扒上铁栏杆的深珅浑身一僵，慢慢回头望去。

开学典礼上把三句话说了一个小时的朱校长踩着坡跟的高跟鞋往这个方向跑了几步。朱校长眼见搞事的新生停下了动作，长出了一口气，隔着一条河喊：“哪个班的？”

开学不过第一天，晚自习还没开始，深珅就在学校领导跟前挂了个号。

善良的高二沙学长倒是早就跟她叨叨过朱校长有多事逼，但深珅还没有想到她们校长能事逼到什么样的地步。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领导的问题：“五班的。”

“这时候了还没个实话是不？”

亭中一级一共十四个班，五班是理科的重点班。

深珅花了不到半分钟就明白了朱校长的意思，继而哭笑不得地说：“真是五班。”

朱校长隔着河跟深珅对视。

也不知道校长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话。深珅站在比一只手掌稍微宽敞一点的台子上，后背紧贴着生了锈的铁栅栏，胡思乱想着该怎么解释先前的行为。

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朱校长就皱着眉招了招手：“这位同学，你先过来。”

有了朱校长这句话，深珅心里大概有了点底。她没心没肺地朝气急败坏的校长一笑，脚尖轻轻巧巧一点地，飞一样地蹦跶回来，看得朱校长极其目瞪口呆。

好容易确定这个新生的动作不是幻觉，朱校长咳嗽了一声，正儿八经地开启了教育家的模式：“我知道你们刚进学校难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但是……”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五分钟之内被深珅面无表情地来回跳了一整趟的河，接着说：“这么危险的逃课方式还是需要杜绝的——”

深珅诚恳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地打断：“再宽一倍也很稳。”

大话也非常符合她先前轻松的模样。

朱校长：“……”

秉承着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朱校长换了一个话题：“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深珅。”

“姓深？”朱校长重复了一遍，在得到深珅的确定之后，她开始给五班的班主任打电话，“王老师？是我，是这样的，你们班有个学生企图逃课被我抓了，麻烦你来校长办公室领一下人。”

深珅回教室的时候，难得的哭丧着一张脸。

五班的班主任姓王，教龄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九年，开学第一回露面的时候，老王就笑得一脸和蔼地跟一班的新生吹逼：“我一直认为，教育学生，要用春风般的温暖去关照他们。”

他也是这么身体力行的。

对于深珅这样开学第一天就勇于违背校纪校规的真的猛士，老王也没有发火，反而就地在校长办公室里跟小姑娘谈了半个小时的心。直到深珅再三做出保证，老王才心满意足地领着她回班。

演了这么一出，深珅是不敢再擅自行动了。她蔫不唧地走回座位，老老实实地看了一眼黑板上还没来得及擦掉的各科作业，心情复杂地从桌洞里掏出一本物理习题册。

深珅虽不想再回忆老王的魔音灌耳，但她这样搞过事，自然有人来跟她八卦。

同桌是个话不多的男生，前桌的妹子却相当自来熟，第一堂晚自习还没过一半，陶文雅就趁着老王出去上个厕所的工夫转头来跟深珅搭话：“你刚干什么去了呀，怎么上课了才跟着老王一块回来？”

深珅做到了一道颇有些难度的数学题，咬着笔杆正在思考，陶文雅突如其来的问话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路，好不容易有的那么一丁点解题灵感顿时烟消云散。

她“噫”了一声，只好暂时地放弃了这道题，心有余悸地答：“犯了点事，被老王教育了半个小时。”

“哇塞。”陶文静震惊，“朋友你这么猛的吗，今天开学第一天啊？”

深珅伸了个懒腰，不以为耻地点点头。

还不等陶文静再问点什么，如厕归来的老王在过道抬手敲了敲窗户。过道的灯坏了一盏，这一截的黑灯瞎火中，老王一张方脸幽幽地照在钢化玻璃上面，吓得陶文静麻利地转了回去，好半天没敢抬头。

深珅毫不在意地朝老王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接着苦思她的证明题。

少女的懊悔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等到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深珅已经开始摊着课本做日课了。

清清凉凉的冰魄真气顺着经脉游走了几个周天，初秋的燥热轻而易举地被深珅压了下去。天资使然，她一直没什么固定修炼的点。就连初三学习最忙的时候她甚至能一心二用地用一顿饭的工夫做完每天的内力练习。现如今深珅有了自习课这样安静的环境，不知道比半年前恨不得把每一分钟时间都掰成两半用那会好了多少倍。

她这样子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在发呆。

同桌付翊没太在意，他刚刚写完了物理的课后习题，屈起食指敲了敲深珅的课桌问：“同桌，你物理作业能不能借我对个答案？”

“你自己翻。”深珅听见了这一声，心念之间收了功，懒洋洋地低头玩手机，“顺便有空帮我望个风？我刷个微博。”

这话说完，深珅也不管同桌答应没有，顺势输了密码进去。

上回按灭屏幕前深珅还在愉快地和朋友聊天，这会锁屏刚一解锁，她就看到沙凡一的沙雕头像后面多出来了一个小红点。

“姐姐诶你还敢再折腾一点吗要不要才刚进学校就引起领导注意啊！革命的火苗稍不留神就会熄灭的！”

我靠。

深珅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好久，终于回神反应过来隔壁楼的沙学长到底说了点什么。

她填志愿的时候就看到贴吧上有人跟新一届的小白菜们科普“一中适合学习，亭中适合谈恋爱”的这样公认的市区各所高中优势，这会终于有了历年学长诚不欺我的感觉。

朋友你们还敢再八卦一点吗？

就是你们这些八卦的能量滋生了恋爱的萌芽吧！

深珅一个没忍住，敲着九宫格回复：“……交代一下吧兄弟，哪知道的消息？”